二三五、万事皆交易(六)(2 / 2)
“什么?”
“此事我也知晓,称可知是谁指使那位主事提出这建议的么?”“是谁?”
“熊文灿。”张国维看了史可法一眼,担出了这个名字。
“熊文灿为何是他,他是福…建巡抚,如何管到我南直隶来了!”“你应知熊文灿抚郑芝龙之事,郑芝龙于崇祯四年便曾上书朝廷,说是大员岛地方广大,物产丰盛,又距陆不远,请求朝廷移灾民于此,一年便可自给自足。当时朝廷虽未采用,却也有人支持。如今这些附贼之民,南…京六部不愿意就地安置,你以为只是没有钱么?究其根源,还是畏其复叛,道邻,若是这数万罪民降而复叛,你能平之否?”
此问一出,史可法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但他很有 信心,只要俞国振在无一为,又有一条生命,那么这些罪民就不敢再叛。也就是说,他的信心,还是建立在俞国振身上,可现在俞国振已经离开无…为,并且很明确地表示,不会再支持他,他这个底气已经不足!
“南直隶,再经不起这般风波了。而且,牵一发动全身,道邻,此前中都为贼所破之事,吴振缨渎职,至温体仁罢相,若是此次罪民再乱,你获罪于天子不说,文湘南只怕也要因此罢相!”说到这,张国维深深看了史可法一眼,心中也不禁有些失望。
当初劝史可法留下这些百姓的,是张国维,但是张国维也没有想到,在他眼中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真正操持起来,却变成了一件有可能葬送整个东林根基的大事。
若是史可法有办法解决,将这件事情漂亮办下,那么对异林一脉来说,当然是很大的帮助,文震孟在首辅位置上也能坐得更稳。偏偏史可法除了找朝廷哭着要银子外,别无良方一朝廷若是有足够多的银子,直接就买得流寇不造反了,何必要用你史可法!
银子银子,朝廷缺的就是银子!
“可是逼良为贱”史可法还有些犹豫:“若是东阳先生能多拨些银两与职下,或许……、“唉,道邻,你怎么还不明白,这是件极为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我能挤出几万两银子与你,再被那些胥吏上下经手,落到百姓手中的有几?”张国维苦笑着道:“况且,你首先要安抚的,还是那些因贼流离的百姓,他们才是真正的良民,这些附贼者,乃是罪民!”
史可法徒然一叹:“早知如此,当初便应应允了俞国振……”“错,道邻你又错了。我虽未见过这位俞济民,但从你与张天如之口,我也知道此人才能非凡,若不能为我所用,就不可任其坐大。”张国维摇头:“相反,郑芝龙,海寇也,大员岛,域外也,数万罪民遣之域外,能换得一些银两,再以这些银两来安置真正良善,这也是一举多得。”
“也就是说,郑芝龙愿掏银子来买这些人刨”
“对。”
“可若是这些罪民到了郑芝龙手中,又复起为乱,如之奈何?”史可法不解地问道。
然后他看到张国维淡淡的笑,史可法心中一凛,猛然明白了张国维的意思。
郑芝龙是海寇出身且不说,招抚郑芝龙的熊文灿,向来就不是东林一脉。罪民在郑芝龙手中出了问题,那与他们东林何干,而且到时还成了他们东林的资本:当初我们便说要就地安置,偏偏你们要遣徒海外!
明季之祸,结党营私,绝对要排在前列,向来以清流自诩的东林,在这方面所犯之恶,绝不逊于阉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熊文灿如此大胆,他有什么好处?”史可法忍不住问道。
“熊文灿贪鄙,不过收受贿略罢了。”张国维有些不屑地道。
他们瞧不起熊文灿,只因熊文灿与之并非一党。但是既然议定,
史可法也放开胸怀,又向张国维问道:“郑芝龙愿出多少银钱来购买这些罪民?”
“郑芝龙遣了一弟,名为郑芝凤者来南…京,他有言,每得一人,壮男为三两银子,健妇为二两,老弱为一两。”
“好贱的价钱!”史可法忍不住说了一声,他心中盘算,如今自己治下,可以被认定为罪民的百姓总数,大约超过七万,零零散散拢在一处,八万是有的,其中青壮男子,应该占了一半,自己怕这近四万人落入俞国振手中,可是落是流至海外,那关系就不大了。
以四万青壮、两万健妇、两万老弱而言,总共可得银十八万两,此时因为贼人过境,南直隶米价腾贵,一石米价钱是二两,这些人口可换九万石米,再加上张国维支持的、朝廷拨发的,勉强够安抚灾民之用了。
想到这,史可法只能长叹,他原本就不是一个立场坚定的人,因此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也唯有唯有将这些罪民发卖为奴了。”“道邻,休要沮丧,如今文湘南为内阁首辅,你此事做得漂亮,可见东林一脉才华。温体仁虽是罢相,可陛下还只是让他在京闲居,
此事若成,便可驱温体仁出京,再逐其党,朝中便只余正人矣。”见史可法还是有些沮丧低落,张国维并不知他是因为白得罪了俞国振,只道是为那些“罪民”愧疚,便安慰道:“为着朝廷大义,总得有人牺牲,道邻,勉之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