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2 / 2)
菖蒲脸上的同情之色越来越深:“一定很痛吧?”
阿九望向了和煦的春水,面具被水光也映衬的潋滟,她吸了一口气,道:“痛……痛对我来说也并没有什么,我习惯了。
后来……被最后一个主人给收养了,这样的试验才结束,可是……”
阿九说到了这里,苦笑了一下:“新的试验,才又开始了。
这一次,我的身上,被涂了一层又一层的东西,像是给某个物件儿刷漆一样,那种东西凝结了之后,就会跟皮肤紧紧的粘贴在了一起,等到几乎合而为一的时候,主人就会将那个东西给揭下来。”
阿九的声音不带着什么感觉,可是我却能听一个感同身受出来!
那不是……宛如一次又一次的被人剥皮么!
菖蒲也是个为之动容的模样:“简直……是切肤之痛。”
都说十指连心痛,可是那种被剥皮的滋味,只怕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我说了,对痛,习惯了,”阿九露出了一个堪堪能被称之为天真的表情来:“但是有一天,我无意之中看到了那个涂抹在了我身上的汁液是怎么构成的,就不想再忍受下去了……”
菖蒲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什么?”
阿九眨了眨眼睛,手轻轻的抚摸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喃喃道:“是皮。”
就连见惯了大风浪的菖蒲,都有点微微皱眉:“皮?”
“人的皮,男女老少全有,半透明的,发黄,软绵绵堆叠在了一起,用大锅熬煮成了膏状……”阿九继续说道:“那个主人说,换一次皮,就能年轻一次,可是换皮太麻烦了,还不如,一气呵成,制作出来一个永远也不会腐朽的肉体来。”
我想象出来了,那个“主人”想将阿九,制作成了一个永恒的“容器”啊。
“后来身体出现了变化,开始陆陆续续的,掉下的成片的皮来,而落下皮肤的地方,非常粉嫩,宛如新生,”阿九接着叙述道:“主人说,要成功了,还恭喜我,能成为这么优秀的一个容器,我开始害怕了起来。
我只能是个容器。
而且,这个时候,不知道主人的哪一个环节出现了差错,用来熬煮的人皮之中,被混进去了某种了不得东西,那种东西渗透进了那一次给我涂抹的膏里,我的脸就坏掉了。
很疼……连我也不能忍受的疼,我的脸融化了,像是被烤的蜡一样,大滴大滴的从脸上滑落下来。
主人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后来他想了很多法子,全不能将我的脸给复原,于是有一天,他带来了一个新的孩子。
跟我一样,体质特殊的孩子。
我心里当然明白,‘容器’既然更换了,那我留在这里的意义,自然只剩下做原料了。
我不想做原料,就跑了出来,听说,魏长生的本事很大,我就直接来找他了。”
虽然阿九将事情说的跟流水账一样,可还是能听出来,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惊心动魄,越是轻描淡写的地方,反倒是越让人觉得后背发凉。
而菖蒲显然是对阿九说的话越来越感兴趣了:“之后,你身上开始一层一层的蜕皮,而容貌,也开始保持在这个年纪,再也没有变化过?”
”没错。“阿九怯怯的点了点头,望向了菖蒲:“还不知道,你说的难处,到底跟我的事情,到底有一个什么样的关系?”
“我恐怕,”菖蒲抿了抿樱唇,说道:“遇上了你的那个主人了。”
“你说什么?”就算是躲在了面具下面,阿九也显然是个惶恐惊惧的样子:“他……他是来找我的么?”
“这倒说不好,”菖蒲支起了线条完美的下巴,说道:“不过,来的很凶险就是了。你跟我说说,你的那个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来头么……”阿九想了想,说道:“他没有提起过他的来头和名字,只是他说话有西川的口音,应该是个本地人……”
“那,他在做你的主人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
“一个长相很俊朗的男人,”阿九眨了眨面具后面的眼睛,说道:“他的手上,在虎口和食指上,有茧子。”
“哦?”菖蒲像是明白了什么,接着说道:“我知道了。”
”你认识他?“
”大概很快就要认识了吧。“菖蒲微笑。
而程恪跟每次一样,话不多说,事情认真的做,没过多长时间,就顺顺利利的就将菖蒲的师父给带过来了。
那个师父,已经是个两鬓染上寒霜的老人了,清癯瘦弱的身躯,因为头上被罩上了黑色的布袋子,被带到了菖蒲这里来的时候,声音在布袋子后面,是个说不出的惶然:"你们是谁,要怎么样?"
"要送你上路。"菖蒲低低的说道:"你做的事情,不要以为天衣无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菖蒲?“菖蒲的声音太好听,让人一下子就能记住,而那个师父自然也不例外,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我罢一辈子的心血,全放在了你的身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菖蒲的声音里面,也没有什么感情。
接下来,就跟程恪记忆之中的一样,两个人一起将那个头上被黑布蒙上的师父带到了大榕树里面。
大榕树的那个黑洞,像是由来已久。
菖蒲的师父倒下来了之后,菖蒲望向了那个洞:"你说,被吃下去的魂魄,是不是就落在那个洞里面了?"
程恪的桃花大眼映出了那个黑洞来:"不知道,也没兴趣。"
就算是那样的疏离,程恪的面目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上去也好看的让人惊叹,让菖蒲忍不住,想靠在他单薄的胸膛上,抱一抱。
"程恪。"菖蒲靠近了程恪,喃喃道:"最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是么?"程恪像是根本不想多说话:"人总是会变的。"
"但你不应该是那种会变的人。"菖蒲逼近了程恪:"你对我的心没变,从小到大也没变,是不是?我不希望,咱们之间,会有什么结存在,如果有,我也一定要打开。"
“我没有什么结。”程恪的声音显然是个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事情我帮你办完了,走吧。”
程恪想用这件事情,来换大雪漫天那一日, 被菖蒲救下来的一条命。
是,他那个早已在回忆中模糊不清的父亲跟他说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程恪!”菖蒲却拉住了程恪:“我有结。”
“嗯?”程恪才挑起了眉头来:“怎么说?”
“我……”可是没想到,菖蒲的话还没说完, 两个人忽然被一个力道推了一把,猝不及防的就从洞口给滚落进去了!
而菖蒲眼角的余光,看见了本来已经被大树吃了精魄,歪着脖子不动了的那具师父的“尸体”,正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了洞口, 看着他们发笑。
那个笑容,可怕极了。
我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那个人占据了菖蒲师父的身体之后,并没有将菖蒲师父的魂魄赶出去,而是直接压了下来。
刚才被吃掉的,是菖蒲师父的魂魄,而那个人的魂魄……居然留下来了!
菖蒲已经看不见了那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只感觉出来了身体在不断的下坠,直到一条修长的手臂将她给拉住了。
怪不得她和程恪,全知道洞穴的事情,原来他们两个先了我百十年,掉到这个洞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