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才冠西池诗会(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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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未央,第五章 才冠西池诗会(上)
“我扶你到榻上休息。舒悫鹉琻”夜未央说道。
“谢谢。”他微颔首,谦和的说道。
他个子很高,肩膀很宽,十九岁的年纪虽是修竹之姿,却依旧显得强壮。
“我很重吧。”他尴尬道,面上抹上绯色。
“是。”夜未央颔首。
这一刻,公子澈的脸更红了。努力的让自己的重量不全压到她的肩头,支撑着走到床榻前。
“你在我床上休息吧。”夜未央说道,方向帘幔。
“那么,你呢?”公子澈沉声问道,眉目里闪过一些异样。
“不用管我。”夜未央说道朝书案前走去。
阿澈沉默,躺下身去。夜未央拿起案前的墨笔,临摹起来……
墨香扑面,公子澈觉得心间有些酸酸的。
“你这么在乎他?”
心头的话语从唇边溜出,化作沉沉的低喃。
未央愕然停笔,望向榻上男子。
“你将他的话记得这般牢,他要你练字你可有想过他只是利用你对付其他女人而已……”他的声音很轻,极其附和他冷清的气质,“若是他真的爱你,他又如何将你推向众矢之的……”
只是为什么,他一句戏语你便记住了,他要你练字,你就可以不眠不休?
为什么,十年前他说“等你及笄那年我来娶你”,她却可以忘的一干二净……
为什么,十年后,他说他喜欢她的时候,她也可以置之不理。
躺在床榻上,苏澈的思绪有些模糊,像是醉酒那般——
十年孤苦,此刻共处一室,近在咫尺,心却在天涯之外,还能比寂寞更寂寞,当是如斯。
只是多年以后,你能否心疼我当初的心疼?
目光有些闪烁,她书案前昏黄的灯影,落入眸光之中竟幻化成无数,泪水充斥着茶色的眼眸。
没想到人生中第二次落泪,又是给了你。
好想你能抱抱我,像十年前桃花溪水旁那样,抱着我对我温柔的笑,用你的小手绢擦拭我额际的汗水。
他落寞的神情让夜未央有些震惊,只是那短暂的一瞬,她想她应该抱抱他,他是个寂寞的人,他等了“她”十年,这个宿主……
可是,夜未央却没有这么做,她不是随便的人,她让他留宿一宿仁至义尽,等他病好了,她还是会让他离去的。
“小澈子……”她唤道。
“嗯……?”他蓦然望向她,小澈子?
“呃,如果你真的没地方去了,就住在这里吧。”夜未央说道,望天……
“……”片刻的怔忡,公子澈笑了笑得像个孩子。“嗯。”
夜未央也不再多言,继续在案头练字。再过两日就是西池诗会了,她要认真练字,不然她辛辛苦苦奶活的男人真的要跟了别人了。
“你还要练字吗?”他望着头顶绯色的帘幔,神游一般的说道。
“再练会儿吧。”
“可是……有蚊子……”某公子尴尬地说道,“你能帮我把蚊子赶走吗?”
“……”为毛她没发现蚊子?
“你上来陪我说说话,我可以教你写诗。”他顿了顿继而道,“凝公主是晋都才女,连玄析方丈的师兄牧野方丈都成称赞过她的才学,这一步,皇上行得险。”
“等等,我为什么要上去?你这样教我不好吗?”夜未央凝眉。
“不好。”他淡淡道,依旧面无表情,大有哀莫大于心死之势。
“……”
“蚊子太多了。好吵。”他说道。
夜未央气急,箭步上前,她倒是要看看哪里有蚊子,为什么她一个蚊子都没有瞧见?
夜未央探身进榻,把帘幔的角落里瞧了个遍没有瞧见一只蚊子。
“央央,把灯熄了好刺眼……”他淡淡道,“陪我说说话。”
“……”要求还真多!
没等她思考,某公子白袖一挥,用掌风将三四米外的书案上的烛火给灭了……
忽地房间里变得漆黑。
“你……”夜未央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听到榻上人儿低沉的声音:
“有暗卫来了。”
夜未央猛地一惊,望向窗外不见半个人影,唯闻竹影婆娑之声,风卷残叶之泣。
“躺下。”他低语。
夜未央此刻很听话的躺在他身旁。因为比起让姬扶苏怀疑还不如和这个半死不活的男人同躺一张榻。
良久,她似乎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似乎有一些暗卫走过,像是集合的感觉。
“没事了,他们换班了。”身旁又传来他的叹息声。
夜未央起身准备离去,却被某公子十分轻柔地拦住。
“别出去了,会把蚊子放进帘幔内的。”他顿了顿,“陪我说说话吧。”
黑夜之中,他的眸光黯淡下来,一直是他在自言自语她从未答过。
身旁的沉郁气息如此浓重,夜未央被压地喘不过气来。
“你想说什么?”
她这样一说,他反而还沉默了
似乎是意识到方才的开口有些不妥。夜未央忙改口道:“你,你不是说要教我诗词的吗?”
“据我的了解,你们这个时代应该兴的是赋、骈文。魏晋遗留的风骨,华丽而铺成。”她幽幽一叹。
“想不到,你还对这方面颇有研究。”公子澈浅笑道。
“不,我只是有刻意留意,我并不会,魏晋南北时期的文学我只喜欢一篇,仅此一篇,就是潘岳《悼亡诗》。”
“为何?”公子澈望着窗外修竹,叹道。
“只要听一遍就记住了,只觉得他的文字,绝美的和他的人一样……”
公子澈纤长睫毛轻轻一颤,她的话语扣动心弦,茶色的目微微闭起:“我也曾喜欢。”
夜未央愕然望向黑夜中男子所在的方向。
“与你喜欢的原因不同,‘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这是曾经我所经历过的,所以我曾喜欢…。只是在遇到你的那刻我不再喜欢,我想若是人生不曾有遗憾就不会心痛,所以上苍即是让我再遇到你,这一次我一定要珍惜,不要留下任何的遗憾,给你,我全部的爱……”
他说完了如释重负的轻嘘一口气,见她久久不语,只好无奈苦笑。
“睡吧,只是……”
“央央,我不会放手,在你未出嫁以前,我和他是公平竞争的关系。”他补充道,依旧是那样浅淡的语气,却让人感受到丝丝无奈。
“……”这样平静却略带哀伤的话语让她不容拒绝,也不再多言,此刻未央毅然选择沉默。
身边人儿已传来浅浅的呼吸,夜未央将身子往里缩了缩,将被子横在他与她之间,翻个身也睡下了。
不是说好了教她作诗写文的吗?现在这又是怎么了?
夏风拂竹,公子澈第一次觉得这颗心很平静,终于可以将一切的可为、不可为与必须为抛之脑后。
风都洗梧宫
西池诗会日渐近了,太皇太后的寝宫热闹非凡。
大臣们都把自己夫人女儿往宫里送,借着拜见的明头,都只是为了诗会一事。
这两年至太皇太后去了子川,宫内不曾有过任何的活动,还是四年前先皇还在的时候选过秀女,至此之后从未有过。
这一次百官都乐呵了,皇上要出面,这都命令自家女儿或者侄女、妹妹之类,打扮明艳,购置新衣,最最重要的就是要巴结好太皇太后其人。
这些人倒不是为了什么诗会,风国女子不喜风花雪月,男子更不喜女子附庸风雅,风国男子倒是钟情善歌舞懂骑射的女子,对于才情不是很强求。所以这些达官显贵,士族门阀此次也只是要自家宝贝女儿们在皇上面前混个眼熟,让皇上记着。
人不风流枉少年,皇上纳个三妻四妾啥的很正常。而且当今皇上正值年少,情犊初开的年纪,甚好,甚好。
右相阮庭胥的夫人也携着自家幺女前来。
在一众夫人之中此人算得上是位份比较高的。刚刚进殿这阮夫人就笑呵呵的上前。
“太皇太后姑姑吉祥,这是我家紫衣。”阮夫人笑着指着身后的幺女。
姑姑?这阮庭胥与阮后却为姑侄俩。
可是太皇太后此刻听着却是有些不悦,年轻时手段残忍,曲意逢迎,老来了反是顾及名声起来,自扶苏登基更是深居简出,将自家亲戚全晾一边了,就是怕朝中臣子言其用人为亲,走吕后之路,顾及这老来名声倒是不再过问朝堂。如今她不来唤这声姑姑倒是忘记了当今风国右相是她的侄儿。
“太皇太后吉祥。”这人便是阮紫衣,一身淡紫色流云袍子,美丽的恍若仙人。
“想不到阿胥竟生了个这般标致的女儿。”说是这般说心里却颇有无奈,多少沾了点姻亲关系,朝堂之上又得闲言碎语。
温桃虔可扶,可以稳住温家,还有温安如。宋未晞更可扶可以稳住宋家,大风宋府在朝中的声望可以与公孙家相媲,皇上若是娶宋未晞那些大臣们绝对无半点陈辞。
阮紫衣如今却是个棘手的问题,当朝左右二相貌合神离,朝中党派纷呈,看似强大的大风实则一盘散沙。
若是外人,仔细探究一下,随便下手即可分化朝纲。所以她绝不会让晋都公主成为皇后,连王妃都不行。
只因为她姓“轩辕”,阮后当年可是恨死这二字。
北风文帝当年挚爱的女子就是一舞倾城的和亲公主。
史书有载:风文帝织锦四年晋长公主和亲风国,婚后一载生文帝长子宫秋,织锦八年听雨楼台落水薨。
晋都女子才情卓绝,晋都男子风流孤高,只有江南之地才能滋养出此等才俊。
轩辕弄影(已薨),轩辕九君,再及弄影独子轩辕逝水皆乃当世文治武功,备良储备之才。
诗会日近,最忙的算是公孙白鸠。
忙的焦头烂额,一面督促礼部的人精打细算的节省开支,一面督促宫中女官们布置场景。
思贤殿内,姬扶苏在书案前教夜未央写字的时候,公孙白鸠却在一旁琴桌前拿着算盘算着琐碎的银两,嘴里还不时嘀咕几句。
夜未央一瞥身旁的姬扶苏轻笑道:“姬扶苏你丫的不紧腹黑,还真是会用人。”
扶苏凝眉道:“哦,此话怎讲?”
夜未央指着远处汗流浃背浴血奋战的公孙白鸠道:“你看那家伙多心疼银子的货,估计讨价还价为你省了不少银子吧!”
扶苏此刻竟是大笑出声。
夜未央白了一眼姬扶苏又道:“你不会就看中了他这点吧?”
扶苏摇头,沉声道:“白鸠会的很多。”
这时候某尚书大人一拍琴桌,仰天一声长啸:“奶奶的,和预计的出入一百两!”说着拿着账本出了思贤殿。
“……”夜未央望着那离去的白色里袍靛青色外袍的身影,瘪嘴道:“果然傲娇炸毛属性,还不时有点抽风……”
扶苏一抚未央的青丝,笑道:“随他去,他不去朕也会扣他饷银的。”
未央白了某皇帝一眼,果然全天下眼前之人最腹黑,估计这公孙白鸠也是被他给逼的,或许多年以前,一直在乎这些琐碎,翻查账本的是这小皇帝吧?!夜未央唇角抽了抽。
姬扶苏给了夜未央一个“的确如此”的眼神。
倒!抠!真抠!姬扶苏,你以后会不会连你儿子的那份也算计着!
【姬扶苏:只要他不动的娘子。我的都是他的,娘子是我的!(笑,高扬嘴角。)】
白鸠这三天都在纠结那一百两银子去了何处,买什么给花了一百两,所以这几天他茶不思饭不想人不寐……
一百两他一年到头能不能有一百两还是个问题,每次领到饷银回家路上都是胸前鼓鼓的,回家后就是两手空空的。所以白鸠都十八了从未去过青楼歌坊,还是因为工作关系在去岁的时候去了一趟青州,那是白鸠人生中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他的爷爷(公孙子鸢)给他在包袱内塞了二十两银子……
白鸠很节俭一年到头雷打不动两件衣服,一见是司衣舍发的朝服,一见是十八岁生日爷爷托司衣局做的这件一直穿在身上的白色里袍,靛青色外袍的袍子,因为喜欢所以一直穿在身上。
夜凉如水,公孙白鸠坐在思贤殿外的玉阶上,没有进殿,也没有出宫回府。
好难过,好心痛,一百两银子,他省吃俭用要还给小皇上,按他每月余银三两银子来计算最少得三年吧,期间还有一个月余银得达到五两才能在整整三年内还清。
好吧,公孙白鸠,彻夜无眠了。
楚知云给皇上送了药并看皇上喝下后,出了思贤殿,进殿匆忙直接把他给屏蔽了,这会儿踱步而出,就看着坐在玉阶上的白鸠。
“你怎么还不回去?”楚知云望着天际皎月淡淡地开口。
“不敢回去。”他答的很干脆。
“还在担心银子吗?”楚知云挑眉望向身下的人。
“没钱还,也不知道是谁用了,没有记录,但是就是缺了一百两,哎,我为官两年来最大的过失……”白鸠轻叹道。
“……”楚知云想说的是你这懒散的礼部尚书就该有些事刺激一下,长点记性,却忍着没有说出。
“你在这坐着吧,本官先行告退。”楚知云一甩衣袖离去。
思贤殿外修竹轻动,夏风过处,一抹黑影闪过,白鸠本能的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