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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宵就撇了眼他的茶盅,又看看自己的茶盅里普通的龙井,回道:“你不爱喝的话让人给你换一盅。”
“不用。”苏珉又喝了一口,正要说话外头就听人回道,“宋国公来了。”
苏珉就朝齐宵看去,问道:“你请他来的?”齐宵轻笑了起来,回道,“上午诚王妃来寻过蓉卿。”就将两个人的对话大概说了一遍,苏珉哈哈笑了起来,道,“这丫头,鬼点子可真是多。”却是与有荣焉的,蓉卿的聪明是旁人教不来的,仿佛与生俱来的一般,他有时候也难免疑惑,父亲虽聪明但也谈不上睿智,母亲亦是普通的女子,家里头从来没有人教过她这些,譬如他和五妹都是普通人,怎么就有了个蓉卿这样的鬼灵精。
这边单竟进了门,齐宵和苏珉一起起身迎他,单竟朝两人抱拳,看着苏珉道:“没想到你也在。”苏珉颔首,“正巧路过这里,来瞧瞧。”
“我也有事找你们商量。”单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齐宵和苏珉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小厮上了茶,单竟接了喝了一口放了茶盅,待房门重新合上,他开门见山的和齐宵道:“圣上要将公主许给欧鸣,你们怎么看。”他当然不能看着欧氏的势力坐大,看着马阁老觊觎内阁首辅的位置许久,和董阁老争的难分高下,若是马阁老上位那马侧妃在诚王府里不知又会惹出什么事来。
“圣上已然点头,这件事怕是不好办。”苏珉看着单竟,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单竟皱着眉头:“我的意思,借董阁老的手……”苏珉和齐宵都看着他,单竟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无奈道,“小女自小在家中被夫人宠坏了,不谙世事,不懂人心,我是她的父亲也是失责,可如今事已至此,我若不替她筹谋,总不能眼见她受苦受屈……”说完摇了摇头,看向齐宵,无奈的道,“小女上午寻了五夫人,五夫人点拨了她几句,她就急赶着回家与她母亲说,她母亲又请了我回去,前前后后我听了一通方才明白,贵夫人之心思,便是连我也佩服不已啊。”她想到单氏和她说的话,齐苏氏言及了朝堂,又从朝堂延伸到内宅,处处都考虑到了,真可谓心思细腻。
“不敢当夸奖。”齐宵放了茶盅,问单竟,“借董阁老的之手自是万无一失,只是太后娘娘那边,你要如何善后?”
单竟想了想,就道:“欧泽庸在广储司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半点痕迹,只要去查定然会有收获。”欧泽庸自太祖在世时就管着广储司,历经三任帝王十几年的光景。
齐宵郑重颔首道:“那你要多加留心,欧泽庸向来谨慎,若有动静难免不被他察觉。”单竟就露出很有自信的样子,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这件事就算是商议的差不多了,单竟就看着两人又道:“今晚我做东,在福香楼设宴,二位一定要到。”他请了太子,诚王,肖渊和德庆侯曹参……大家都在,想着让齐宵和赵钧逸把话说开了,免得往后见面还是尴尬。
齐宵是主角,苏珉去看齐宵,齐宵则是回道:“国公爷客气了。”过了一刻送走苏珉和单竟,齐宵回了内院,蓉卿正坐在廊下给几盆牡丹花施肥,见他进来就用帕子擦了手,笑问道,“四哥和宋国公爷走了?”
齐宵颔首,回道:“晚上我不在家里用饭,你自己吃。”蓉卿哦了一声跟着他进门,边走边问道,“他们找你说什么。”
齐宵就将谈话的内容大概说了一遍,蓉卿就笑眯眯的点头:“能得宋国公的夸奖,真是荣幸啊。”齐宵失笑拉着她的手坐在自己腿上,又假意掐了她的腰,道,“就知道你是吃不了亏的性子。”却是高兴蓉卿这样。
蓉卿笑着道:“我是齐督都的夫人,若是怯怯弱弱的,岂不是给你丢了人。”夫妻两人没边儿的闲扯,蓉卿巴着齐宵说朝堂里的事,齐宵就事无巨细和她前后皆说了一遍,这边就有人道,“奶奶,苏医女来了。”
“七姐来了?”蓉卿听着一喜,和齐宵道,“大约是听说了昨天的事,来看我的。”她笑着起来,齐宵跟着她出门,低声道,“那你们好好聊聊,我去外院。”
蓉卿点头,叮嘱道:“你晚上少吃点酒,见着诚王也别太端着,他可是堂堂的王爷,咱们不能得寸进尺了。”
“知道了。”齐宵负手而去,这边苏容君进了门,蓉卿迎上她,苏容君就拉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拉着她进门,“让我号脉看看,你身子可还好。”
蓉卿笑着道:“我没事,就是被麻夫桑迷了一下,药性过了就没事了。”苏容君不放心,依旧捏着她的手切了脉,半晌松了一口气道,“还好,没事,王医正开的宁神的药你记得吃。”
蓉卿点头:“早上刚吃了,你就放心吧。”又问苏容君,“你怎么出宫来了?”
“早上在正德宫外碰见了太子爷,他与我说了你的事,我就求了皇后娘娘……”一顿愤愤的道,“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听着意思娘娘是不算追究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蓉卿却是被她前半句话吸引,问道:“太子爷与你说的?”苏容君点头,蓉卿又道,“你们在宫中常见面?”
苏容君一顿明白了她的意思,就道:“你别胡思乱想,我们不常见面,再说太子又不知道我的心思,这分寸我还是懂的。”又道,“太子妃娘娘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也不能……再说,我的身份再这里,没有结果的事,你不要担心我,能偶尔见他一面我已经很满足了。”
蓉卿叹了口气,心疼的道:“你怎么这么傻。”苏容君反过来宽慰她,“你别担心我,我这样挺好的,只想跟着师父把医术精渐些。”又道,“你和我说说,昨儿到底怎么回事。”
蓉卿就把经过大概说了一遍,苏容君惊讶万分,又忍不住生气:“他们府里的事还扯到你身上来,那马氏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做出这等事情来!”忽然想起什么事来,“难怪昨儿晚上王医正被请过去了,回来直摇头,原来是为马氏诊治。”
“我们是姐妹,往后你在宫里得处处小心一些。”苏容君和她是姐妹,就怕有的人拿她出气,“不相干的事千万不要多管。”
苏容君点着头:“我知道的,平日里我也不出去走动,若不是太医院就是在自己房里,惹不着别人,不会有事的。”
诚王府中,马夫人朝单氏行了礼,道:“……来的时候娘娘正出了门,臣妾就自作主张的去看望了侧妃……”单氏很大度的摆手道,“夫人客气了,你是妹妹的母亲,妹妹如今身子不爽利,你来看望她照顾她也是帮我的忙,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马夫人心头一惊,这诚王妃今儿怎么不一样了,这样的话都能说的出来,心里飞快的转了转,马夫人就道:“有一事想求娘娘。”
“夫人请说。”单氏笑看着马夫人,马夫人就恭敬的道,“正如娘娘所言,臣妾也想替娘娘分忧,如今侧妃娘娘身子虚,今儿早上吃了点药也都吐了出来,臣妾就想求娘娘,让臣妾带她回去养病,等病养好了再将她送回来,望娘娘恩准。”
单氏眉头微微一挑,忽是道:“可是下人服侍的不利,还是人手不够用?”她声音严肃了一分,“王爷如今恼了她,就怕有没有眼色的下人捧高踩低趁机做些见不得光的事,但凡有这些事,我断是不能轻饶的。”
马夫人一愣,连忙道:“娘娘治下严谨,没有这样的事。”单氏松了一口气,就道,“那就好,妹妹在这里养病夫人尽管放心,稍后我就多派些人过去服侍她,就不给夫人添麻烦了,你若是不放心,也大可闲了就过来瞧瞧。”
马夫人满嘴里苦涩正要辩解,单氏就端了茶:“夫人可还有别的事?”
马夫人心里再怒,可单氏是诚王妃,她哪里还能说什么,只得躬身告辞退了出去。
等马夫人一走,单氏就吩咐了单妈妈几句,单妈妈笑着应是带着人就去了马侧妃的院子,将马清荷的四个贴身丫头一并拖出来打了十个板子,喝道:“定是你们几个没有尽心伺候,若不然马夫人又怎么会告状告到娘娘那边去,今儿给你们警个醒,若还有下一次,定一个个的打死!”
几个丫头哪里敢说半个字,纷纷应是。
单妈妈又道:“你们都带着伤难免服侍不利,这些日子就好好歇着吧。”就随手在院子里指了四个王府里的婆子,“往后你们就贴身服侍侧妃娘娘,吃的用的仔细照料了,若有差池我拿你们是问。”
四个婆子立刻应是。
等单妈妈让人将马清荷的四个丫头拖下去,那四个婆子就新官上任似的进了房里,马清荷早就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气的咬碎了一口银牙,无奈她身上带着伤,但凡动怒胸口便一阵窒闷的痛,喘不过起来,她咳嗽了数声瞧见几个婆子进来,眼睛一转笑对领头的妈妈道,“往后要劳烦几位妈妈了,我这里有些碎银子,几位妈妈拿去吃酒。”就从枕头底下拿出个荷包来递给她们。
领头的妈妈笑呵呵的过去接了,在手里颠了颠,立刻道:“多些侧妃娘娘打赏,往后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们。”
马清荷笑笑。
刚开始几日到是不错,马清荷有事几个婆子办事也麻利的很,虽不如自己的丫头贴心,但也没有缺了少了什么,但过了两日那几个婆子就露出了本来的面目,端来的药不是冷了就是热的,给她擦洗的帕子不是昨儿脏的未换,就是水冷的她直打哆嗦,马清荷气的说不出话来,却深知道她什么也说不得,如今赵钧逸不管府里的事,单氏这分明就是要整治她。
她寻了机会想要托人去给她母亲带信,费了一支镶了指甲盖大小蓝宝石的钗,可信拐了弯就到了单氏手里,当天下午她吃饭的时候,就在菜里吃出一根绣花针来,马清荷惊出一身冷汗来,方才意识到单氏这是要她的命!
“娘娘。”单妈妈进了门,低声道,“马氏绝食了。”药也不吃,水也不喝,晚上送去的饭更是一口未动。
单氏一愣,看着单妈妈问道:“那……怎么办?”她没想马清荷会绝食,单妈妈皱眉道,“原不是商量好的,慢慢让她熬着,断不能让她这个时候死了,怎么也要拖到朝廷里有消息才行。”
“可她不吃饭,怎么办?”单氏担忧的看着单妈妈,单妈妈想了想就道,“您不用怕,奴婢有办法。”
单氏放心的点了点头。
马清荷绝食了两天半,她又伤未愈这样熬着,不吃不喝的实在是饿慌了,难道单氏真的打算要她的命,她这会儿一个人躺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母亲已经六日没有过来了,单氏这分明就是软禁她了。
晚上她便喝了半碗水,喊了晚膳来,婆子就将一碗拌了猪油的饭摆在她面前,马氏微愣婆子就冷笑着道:“厨房里这会儿都收拾了,也没有别的吃食,娘娘就着用些吧。”
马氏没有办法,就端了碗压着恶心吃了半碗的猪油拌饭。
第二日依旧如此,她砸了碗骂道:“你们存了什么心,就天天给我吃这种连猪都不愿吃的东西?我怎么说也是诚王府的侧妃,你们就不怕诛九族?”
没有人应她的话,各人该磕瓜子还磕瓜子,该吃酒的吃酒,马氏就忍着痛冲出去要找赵钧逸,婆子就冷笑着回道:“王爷已经五天没有回来了。”
马清荷咬着嘴唇,怒道:“那我就去宫中找皇后娘娘评个理。”连皇后娘娘都没有过问的事,她单氏竟然私自罚她,凭什么!
婆子将院门一关,抱臂看着她,就道:“娘娘还是回去吧,今儿可是太医来请脉的日子。”马清荷气指着她们,可满院里的粗使婆子她想出去谈何容易,眼睛一转就回房里翻了银票出来,打算动太医的心思,可中午单氏亲自陪着太医过来,太医连脉都没有号,隔着帐子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冬至那日,宫里办了国宴,单氏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马清荷撑着坐起来,揣了火折子在身上,今儿她一定要出去,若不然就一把火烧了这里,她就不相信闹僵不出去,她自个儿穿戴了衣裳,低头扣着扣子,可扣了半日也没有扣上,猛然间她才发现,原来穿着刚一身的衣裳,这会儿竟是连扣子也系不上。
她疯了一样翻出镜子来,顿时露出满脸的惊悚……
这镜子里圆圆的脸隐隐约约的双下巴,往日的清透的肌肤,秀丽的五官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憔悴的肤色和变了形的眉眼。
这是她?
马清荷愕然瘫在地上,腰腹方才费力系上的一粒盘扣便哧一声崩开了,马清荷捂着脸尖叫了一声……
而此刻宫中,马阁老正左右逢源的与同僚吃酒,众人都来与他道贺:“那些商贾有了财就想博个好名头,马阁老这一次出手定能旗开得胜,充盈国库。”
“不敢,不敢,这主意可是齐督都出了,我和董阁老也不过是跑跑腿罢了。”马阁老笑着饮尽杯中酒,又有人道,“这主意是齐督都想的确实没错,可这具体的章程却是您和董阁老费了半个多月的功夫拟出来的,连圣上都赞了您老思虑周全,步步稳妥,这功劳您当得头一份才是。”
马阁老推辞说不敢。
本该闹腾的武官这边却是出奇的安静下来,皆因督军府的几位督都个个心不在焉的,大家也就不敢造次,规规矩矩的吃着酒,两厢一比较反而是对面越发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