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到此为止(2 / 2)
固体残渣么,便是火药中氧化剂和还原剂混合不充分,不均匀导致的,以至于在反应的第一瞬间这些玩意儿都没有彻底反应掉变成气体。虽然再多给一些时间余量可以然这些残渣慢慢烧化不残留固体物,但是那样的话这玩意儿就只谈得上燃烧价值,而谈不上爆破价值了——火药爆破的威力,并不是取决于放出多少能量,而是在于瞬间的气体膨胀速度;如果单纯从化学能释放的角度来衡量的话,那么人类还需要什么火药呢,直接拿油料去纵火不就完了么不过不管怎么说,如今萧铣手下那些将作监工匠好歹是把可以用的火药弄出来了,约摸比19世纪初的白烟黑火药巅峰状态还低那么三分之二的爆破力。不过按理说只要解决了有和无的问题之后,威力大小就可以慢慢来了,威力小一些也可以先拿来凑合着用,无非是装填量要加大一些。投射难度高一些。而且原始黑火药颗粒化的程度虽然低,却也有一桩好处,那便是可以省掉丸制的这一步工序——在黑火药刚刚出现的年代。在丸制的时候发生爆炸事故的例子要多不少,一旦发生了。不但损失不小,还会对保密工作带来更多麻烦。
萧铣想到的第一个火药兵器用途,自然是将来在攻城战中使用这玩意儿埋进地道里或者用巢车的掩护让工兵在敌城墙角下挖个洞,填埋那么几百上千斤的黑火药进去,然后外头再拿石头夯土封死夯实,用留下的引线孔点燃爆破,直接把城墙炸个缺口什么的。
这种用途确实谈不上难度,工匠们也按照萧铣的计划随便鼓捣一阵子。就做成功了实验。把火药往一口棺材里填塞满,然后就和下葬一样把棺材埋进一段做测试用的夯土城墙里头,只留出长长的引线孔。然后点火后众人作鸟兽散,等待那么几十秒,轰然一声巨响,就没有然后了。
爆破用途如此成功,一度令萧铣有些想要大跃进,然后第二步便提出了火药投掷兵器——他倒是还没狂妄自大到觉得自己用隋朝的材料学基础就能直接上大炮甚至火枪了(众所周知,火枪比大炮难度高。除非那种管壁超厚不计重量的小口径火器也有资格叫做“火枪”的话。)
然而,哪怕是土法手雷。到了萧铣这里也遇到了大问题。首先没办法解决的就是摩擦式的引线——也就是那种让手雷可以一拉引线自动起燃的法子。他倒是想过红磷,但是太不稳定,很有可能就没怎么拔就把自己人炸了。
这个问题反复尝试之后无果。尤其是工匠们根本不可能提出什么化学方面的建设性意见,萧铣只好放弃,推求那种战场上点火的手雷——也就是需要和弓箭手放火箭之前一样,在一个火炬或者火盆上点燃长长的引线,然后再丢出去。
可惜折磨还远远没有结束。把条件放宽到可以允许掷弹兵一手拿火把点火一手投弹后,萧铣发现引线这东西的燃烧速度根本没法标准化控制,也就没法告诉士兵投弹前握持几秒再仍。至于触发式引信——也就是落地就炸的引信,在这个时代还没法做出来。所以如果把这种手雷作为掷弹兵武器投入战场的话,很有可能第一战的时候萧铣可以占尽先机。但是稍微打两场后就被敌人找到窍门,变成有可能丢回来伤到自己人的双刃剑。
萧铣并不是一个科技至上主义者。实用才是最重要的。前世的半吊子军迷思维,让他对于历史上某些文明在已经占据了高科技优势的情况下。盲目攀科技,而且是攀那种根本没法专利保护的科技,最终导致反而被敌人拉近了实力差距的例子印象深刻。
比如后世1905年的英国人,在自己明明拥有70多艘前无畏舰的庞大海军的情况下,在自身工业产能已经对美德不占优的情况下,妄图靠划时代的无畏舰来继续保持自身的优势。殊不知发明了前无畏舰之后,德国人和米国人原本在前无畏舰时代积累的存量还不多,好歹就算生产力超越英国,也得几十年才能追上来。但是无畏舰一出,所有前无畏都成了废铁,英国人自废武功废掉了数十年的先发优势,和美德重新回到一个起跑线上竞争——充其量只占了第一批无畏舰下水那么一点抢跑优势。
同样的道理,现在萧铣军因为钱粮和冶金技术的优势,在板甲和对应的兵器方面已经有了明显优势,而历史上板甲的衰退正是靠火药兵器的发展。
有些人误认为英格兰长弓或者后期的重型十字弩就可以充分克制板甲,那只是一种意淫;之所以英格兰长弓强大,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原因,而是因为英语文明的知名导演比较多而已。历史上阿金库尔战役发生的时候,世界上根本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板甲,法国佬的重装骑士也不过是在锁子甲外头贴一些板状加固件而已。何况法军还有战马无法倍板甲保护,英军除了长弓手之外也还有比长弓手数量多四倍的辅助轻步兵助战,而且这些辅助轻步兵在阿金库尔战役中的死伤绝对惨重,长弓手把法国重骑兵射下马来之后,可都是要靠这些人和法国人肉搏扫尾的。而事实上英法百年战争前期的六七十年里英军占优后期法军占优的历史,也正是和板甲的进化完善历史时间线相吻合的,等到法国人的铁罐头进化成熟之后,英军的长弓手就被虐菜回老家了。
现在萧铣扮演的就是那个富庶奢侈的角色,既然他的兵源不如北方人凶悍强壮,而他最大的优势就是钱多的烧包,那为什么不靠钱堆死敌人?为什么不用钱虐穷苦的北方人?为什么要为全人类更加多快好省地杀人而打开潘多拉的盒子,帮战争双方都降低成本?他追求的就是一种提高战争成本的效果,所以只要火药兵器不能确保百分百仅为我所用的话,就没必要太过冒险。
当然了,用来爆破城墙这一火药的功能还是必须发扬光大的,萧铣将来也没这么多人命往坚城之下填埋,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东西在数年作战之后普及了,也不过是双方都没法好好守城罢了,萧铣相信到时候自己并不怕和敌人野战,只要这玩意儿不要落入游牧民族手中就好。
至于手雷的东西,在可行性验证失败之后,最终的下场只是被与城墙爆破弹大同小异的地雷方案给取代了——其实两者是一个玩意儿,只不过一个攻城用一个守城用罢了。地雷好歹不怕引线烧太快或者太慢,往护城河吊桥前头的陷坑里一埋,总归可以让陷坑的杀伤力暴涨数倍的。
……
萧铣挑着适合拿来说的长孙无忌又容易听得懂的内容,大略说了一遍。总归就是把火药兵器描述成了一种适合攻守城池作战的局限兵器,而且把其发现的过程也尽量归于巧合;末了,还把自己对火药的信心归纳为猎奇不甘。长孙无忌并非什么这方面的专业人士,自然听了颇为相信,又和萧铣交谈一番,确信对方将来着实不会再在技术上投入太多不必要的精力,也就放心离去了。
萧铣等长孙无忌离开,心中暗忖,估摸着他这辈子剩下的征战旅途,至少在重新整合汉人江山的阶段,是指望不上比土手雷更先进的火药兵器了,不过能够各方面均衡发展,看上去貌似也不坏,至少那样没有被山寨的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