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为我牺牲(1 / 2)
康彦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
他早就应该知道,秦国既然重回西域,如何会不留后手?
他就不该相信犬戎,甚至若有可能,他应当投靠秦人——反正想要成为西域霸主,由犬戎人支持还是由秦人支持,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秦国远在东面,对莎车来说构不成什么威胁,他们无非就是要莎车如同二十余年前那样,派个人质去咸阳,然后定期献上几匹骆驼、好马,便能够安安稳稳获得商道,自己当真是被骆驼尿浇多了,怎么会想到去与秦国为敌……
但是痛恨完全没有用。
康彦是被亲信强行带着冲了出来——为了能够夺取逃跑之路,他的亲信甚至还挥刀砍了自己人。
这一战,让康彦失魂落魄,也让他终于意识到,无论是面对犬戎还是大秦这样的“超级大国”,莎车这样的小国根本没有什么抵抗的余地。
甚至连想都不要想。
只不过教训来得太过凶残,康彦的痛恨与懊悔已经无济于事。西域诸国联军的崩溃,简直就象是一座沙堡的崩塌,从开始之后就无法遏止。
就是制造这一切的马越本人也愣住了。
严格来说,两军还没有交锋,秦军不过是射了一轮弩箭,正准备要用绳套掀开栅栏,结果对方就自己先崩溃了。
马越只愣了一瞬,他从对方崩溃的情形判断出,这是真正的溃败,而不是诱敌之策。这样的机会,以他指挥骑兵的能力,若不能抓住,那他就没有面目回凉州了。
于是接下来的战事,便顺理成章。
如马越所想的那样,他花费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将西域诸国联军彻底打垮,在追亡逐北的过程之中,莎车人为主的联军伏尸十余里,几乎超过一半被阵斩。
一次战役,阵斩敌人超过半数,这不可不说是大胜。
但马越还有些不满意,他还希望在这一战中擒获莎车王——他此前听说过,赵和在与银城王妃的那一仗中,让银城王妃跑了,他可不想犯同样的错误。
因此康彦就心惊胆战地发觉,自己已经逃出了二十里,可身后仍然有一队秦军在穷追不舍。
双方的战马都已力疲,马越这队人甚至将富贵的马铠都扔了以减轻战马负重,时不时就有力竭的马倒下去再也站不起来。相对而言,极力逃跑的莎车人遇到这种情形更多一些。
让康彦稍稍心安的是,秦人虽然穷追不舍,可是双方的距离并没有因此缩短,而且跟上的秦人数量似乎越来越少,从最初的足有五六百人,到现在不过是一两百。若不是清楚自己的亲卫们已经胆寒,康彦都有些想要回头先打上一仗,将这些秦人驱回去然后再从容逃走了。
但就在这时,他看到前方一小队人马的脚步放缓了。
正是抢先逃走的皮山王。
皮山王抢先一步逃遁不假,但是他的部下比起莎车人还要不堪,因此虽然先逃走,可还是被康彦渐渐追上。康彦觉得自己若是超过皮山王,那么秦人肯定会先追着皮山王,与他纠缠之间,自己就可以乘机逃得更远。但他才生出这个念头,就发觉皮山王的队伍阵形有异,他心念一转,顿时明白,立刻厉声叫道:“你敢!”
皮山王有什么不敢的!
皮山王自然也有自己的算盘要打,此次他追随康彦而来,一是因为犬戎的号召力,二是因为莎车国的压迫,三则是贪图于阗的领土——无论什么原因,他与于阗或者秦国,并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故此他在逃出数十里之后,想到经此一战,所谓的联军势必分崩离析,而秦国既然派了大军来西域,那么必然要对参与联军的诸国朝廷清算。皮山国小力弱,面对清算怎么才能求生?
当然是出卖别人,换取自己生存啦!
想明白之一点,皮山王便将主意打到了康彦身上,以联军领袖作为礼物,换取大秦的宽容,这笔买卖肯定做得。
所以当他发现康彦跟在自己身后之后,便开始下令放缓,准备替秦人拦住莎车人。有什么样的王者,便有什么样的臣民,他的部下与他的心思一样,既然能够靠出卖莎车人来换取秦人的宽恕,为何还要拼死拼活逃走,而且就算逃回皮山,谁知道秦国的大军会不会尾随而至?
因此得到他的命令之后,皮山这区区两三百骑倒是焕发出勇气,他们纷纷拨转马头,反向莎车人冲去。
即便是这样,皮山王觉得还有些不妥,他看了看周围,发觉自己的一名亲卫穿着件黑袍,当即下令:“脱了衣服,当作旗帜!”那亲卫会意,顿时解了自己的黑袍,用矛撑了起来充作旗帜,看起来倒有几分象是秦军的黑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