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易地而处(2 / 2)
朱寂一步三回头,他还?担心着?萧度。为此不?惜跟袁樵赔了好话:“当年戏弄你?的人是我,那个……”袁樵将他的脑袋拨正了:“我没有对你如何,自然也不?会对他如何。没仇没怨的。”
朱寂三人是随着押解杨荣一家的囚车入京的,张轨还要在楣州再镇上一段时间,派了个心腹的校尉带了两百兵马押送,朱寂等人与他们同行?正可保证安全。大队人马与萧度擦肩而过,萧度一改翩翩公子招人眼的模样,远远看着?这一队人马,竟不?上去与人打招呼,因而也错过了与朱寂交流的机会。
五月末,萧度抵达了楣州。
事先得到萧礼与大长公主的书信,又有公文发下,楣州对这位司空公子的到来也颇为重视,甚至比梁玉流放过来时还要更重视一些。王刺史提前给驿站打了招呼,一旦核实了萧度的身份就要上报,州府派人去迎接,免得中间再出什么夭蛾子。
离州府最近的那个驿站,还?是那个驿丞,又接待了这样一位出身高贵的官员。萧度话很少,只问了一句:“离州府还?有多远?”便不再讲话。
驿丞悄眼看他,心道?:【好俊一个郎君!与先前那位厉害的娘子相貌上倒是般配了,袁县令长得也不?差,还?是不如他英俊。】心里拉郎配了一回,驿丞脚下不?停,溜出去给王刺史报了信。
王刺史请动了张轨,派了人马过来相迎。来的是个校尉,对萧度抱拳一礼:“张将军命末将护送司马入城。”
萧度终于又说了一句话:“楣州不?是已经太平了吗?”
这不?是叫上次的事情给吓的吗?校尉咳嗽一声:“残匪已经清剿,司马,请。”
萧度满腹狐疑,在兵士的拥簇之下往州府赶去,一路上但见稻禾秀长,阡陌分?明,田间偶尔散着些着?短衫的身影不?断地弯腰,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牧童骑在牛背上,斗笠从头上滑了下来也不?在意,他的手里并没有笛子,这与诗里画上的不?大一样。
打定了主意要做一个不声不响不?惹事的人,交际还?是需要的,萧度问道:“张老将军现在何处?”
校尉笑道?:“与王刺史、袁县令都在州府,设宴为司马洗尘哩。”
三个人都不大熟,王刺史是从来没见过,张轨只见过两面,袁樵……故事就多了。想到袁樵身边还有一个梁玉,萧度的头又痛了起来,他不?大想见这个女人,但是袁樵的祖母、母亲在楣州,他是必得去拜见的。梁玉是袁樵的未婚妻,极大的概率他能在两位夫人那里遇到梁玉。
【那也是以后的事了,今天先见张老将军他们吧。】萧度嘟囔一声。
进了楣州城,不?出意外的,他被围观了。萧度的相貌即便在京城也是拔尖的,楣州的姑娘们更热情一些,因城小,便不像京城那样极严格地执行着?坊市分?离。大街两街两层的酒楼、茶楼上窗户都被打开?了,女人们无忧无虑的笑声传来。
“啪!”一个包着?果子的帕子打中了萧度的帽子,常有的待遇,萧度抬头往两边街上的二楼扫了一阵,换来一阵惊呼。
校尉笑道?:“托司马的福,末将也被打中啦。末将自己上街,从来没有这样的好事。”
萧度笑笑,摇摇头。少年时被这般对待,他是矜持的,贵公子式的淡然,如今却是心如止水。皮囊罢了,爹娘给了,与他何干?
州府里设宴也是官样文章,萧度对张轨行子侄礼,敬王刺史半礼,又止受袁樵半礼,一切都那么的完美无缺。张轨与王刺史看到他这副模样,夏日炎热带来的焦虑全都消了,王刺史热情地将他往里让:“快请!快请!”
张轨道:“长途跋涉,到了这里可以歇一歇啦。有什么事,吃完酒再说。”
袁樵一声不吭,只觉得萧度现在这个样子有点有趣。【他变了。】
席间,王刺史很是热情,他看出来萧度的情绪不高。王刺史对这样一张晚娘面孔真是太熟悉了,想当年,他才到楣州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寡妇脸。王刺史鼓励萧度:“萧郎,楣州虽远,却也沐天恩,只消勤于政事,也是大有为的。你?看袁郎!”
张轨得袁樵相助,从杨荣等人口里又提前撬出不少情报,将一些残余清扫,也拿袁樵当例子来鼓励萧度:“袁郎治理楣县颇有心得,你?们年轻人可以多多亲近嘛。”
萧度对袁樵举一举杯,内心毫无波动,当年他们初见,萧度已是意气风发的青年官员而袁樵不过是个青涩的少年。如今袁樵竟已成长若斯了么?萧度道?:“闻说太夫人也在楣州,我当拜会。”
袁樵也客气地说:“必扫榻相迎。”
王刺史心道?:【你?们都是世家子弟必然投契,等你?与袁樵相处一段时日就知道楣州也没有那么差的。】
张轨则想:【年轻人,正在最好的时候,磨炼一下都是资本,可不能颓唐了。】
两人都有心鼓励萧度振作,也都觉得萧司空将儿子放到楣州有点狠了。袁樵却是知道内情的,故意将这话问了出来:“公主舍得司马远行?吗?”
萧度答道?:“正是家父家母的意思,我颓废太久,该为国效力。”
算是给王、张二人一个解释,免得两人瞎猜,再引出不必要的故事来。萧度果然是“颓”,也不?谈笑风声,也不?吟诗纵酒,他甚至不喝酒!仿佛一个精致的、不?会出错的人偶。
这场酒吃不?下去了,王、张二人都表示理解,也都劝慰他。萧度只微笑致谢,并不解释。他的心情太复杂了,与这些老人家实在没什么好讲的。
~~~~~~~~~~~~~~~~~~~
萧度混日子却也有一个混日子的样子,面子上的礼数都做齐了,次日便递了帖子去拜见刘、杨二位夫人。
两位夫人对他的印象并不佳,尤其是刘夫人,刘洛洛现在还被他坑着?没说亲呢!但是得意者总是宽容的,刘夫人孙子有政绩,孙媳妇也不?失场面,家庭也和睦,前途一片光明,便不与萧度计较这许多。只要不?想与萧家结仇,对萧度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梁玉提前接到了大长公主的书信,也与两位夫人商议过,萧度来的时候便不出城,陪两位夫人见一见萧度,掂一掂他的份量,好商议接下来袁家如何与萧度相处。
萧度还?是那个萧度,去了几分?年少得意的浮,多了一丝岁月搓磨的涩,更添了几分?令女人着迷的气质。
刘夫人心道?:【看来像是长进了一些,只是不知道内里是何等模样?】杨夫人心软,已是关切地问:“一路吃了不?少苦头吧?”
萧度有礼地低下头:“还?好。在楣州遇到故交,真是惊喜。”
刘夫人请他坐下,萧度很熟练地找到适合自己的客人的位置,这才抽空打量着主人家。袁樵是也是特意抽空,连袁先都放了半天假,一齐见萧度。在楣州这个地方,都是京城出来的世家子弟,有仇也带三分?亲。
萧度这才看到梁玉,梁玉这回没穿短打,与两位夫人一样都是京城里正式的装束,两位夫人还?有些上了年纪人的倦怠,她却活得越发滋润了。刘夫人、杨夫人问候萧度大长公主与萧司空,梁玉也问候萧礼的夫人陆氏,还?说:“这里也产了些布,我让哥哥们往京城捎了些,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笑话我手艺不好。”
萧度道?:“有娘子一份心意,想必她们该是会心一笑才是。”
又说几句家常,刘夫人让袁樵一定要好好襄助萧度,萧度对刘夫人与袁樵致谢。杨夫人又设宴,萧度在王刺史那里滴酒不?沾,袁樵早有准备,也陪他饮些酸梅汁:“乳酪樱桃却是不能得了。”
萧度道?:“这就很好。”
他不?甚在意这些吃食,却有一桩心事在见到梁玉之后被挑了起来。【想问就问吧,我丢脸的时候也不?算少了,仔细回想,袁家岂会不?知道我与珍珍的事情呢?当时的我真是幼稚可笑呵,竟然以为自己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萧度不?再犹豫,先向刘夫人致歉,又向袁樵、梁玉承认了自己当年的轻狂给袁樵造成了麻烦。他跟凌珍珍说小话,凌珍珍跟凌母讲心事,引起的连锁反应让袁樵差点掉坑里,此事他从未与受害者讲开、郑重道?过歉。
众人都诧异:难道是真的醒过神来了?
刘夫人道?:“小孩子时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萧郎也不?必放在心上。以后同舟共济,你?们相处的时候还?长着呢。”
萧度笑笑:“是。”
刘夫人厌恶凌氏,自然不会提凌珍珍。梁玉也说:“要说从来没生过气,那是假的。事情都过去了,再算老账有什么意思?不?如往前看。”
萧度偏有一个心结,他向梁玉问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如果易地而处,你?是珍珍,遇到凌庶人这样的事情,又会怎么做呢?”
这是他的心结,梁氏与凌氏,梁玉与凌珍珍,差别在哪里呢?一样的出身不?高,一样的妃妾生出皇子,攀着?一根裙带上天。梁氏的修养礼仪还不?如凌氏,只是因为太子排行?居长。易地而处,该当如何?珍珍的境况,会有改变吗?当如何破局?成王败寇,可那败的,就真的该死吗?珍珍何其无辜,又该承受这个后果吗?
如果只是造化弄人,那珍珍也太冤、太让人心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萧度确实是投了个好胎。
常规向感情戏担当,有他存在的理由哈,不剧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