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九十一(1 / 2)
芳菲殿中的气氛十分压抑,仿佛不是在为皇帝充盈后宫,而是在让皇帝做出一件十分艰难的抉择一般,进来的秀女们敏锐的感觉到了殿中气氛的异常,原本就小心谨慎的秀女们更是放轻了自己的脚步,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压抑的气氛让每个人的精神都紧绷了起来,走在最后的秀女紧张到不能自已,在转过身的时候不小心左脚拌了右脚,“噗通”一声,直接跌到在了大点之中。
这般异常的举动顿时惊得殿中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周围的秀女们紧张到“唰”的冒出一身冷汗,尤其是临近的那名秀女,她甚至连自己的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放了,整个人僵立在当场,像是个木头人一样,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上前将人扶起来,还是应该继续保持着自己端庄的仪态。
很快,坐在上首的人给了她答案。
“这是谁家的女儿,如此不懂规矩,大殿之上竟连走路都不会了吗?!”皇帝将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在了这可怜的秀女身上。
秀女更是吓得浑身瘫软直接趴在了地上,她的眼泪都出来了,整个人哆哆嗦嗦的蜷缩起来,想要挣扎着起身,却又根本使不上半点力气,恐惧和慌乱让她整个大脑都变得一片空白。
旁边的秀女们心中顿时闪过一丝不忍,她们知道今日之后,殿上发生的一切一定会如实传到外头,这名秀女的前途算是毁尽了。
别说嫁入高门大户,就是一般门当户对的人家知道这件事以后,恐怕都不会再接纳她。
更有甚者她这一摔,还会牵连到整个家族女儿们的教养问题,出嫁的未出嫁的,只怕她从此就成了家族的罪人。
站在最左侧的董姣姣忍不住心生不忍,她不敢抬头,只能低头垂手,恭敬地站在原地,心中则在暗自警醒着。
谁也不知道原本和善的皇帝今日是怎么了,去天香宫前还好好的,怎么如今到了芳菲殿,就像是吃了炮仗一般?
众人不自觉的将目光移到了坐在旁边的傅安宁身上——莫不是两位拌嘴了?陛下不忍心将气撒在娘娘身上,便将满腔怒火都对准了这可怜的秀女?
若是如此,这名秀女还真是撞到了枪口上,可悲,可叹。
没有人敢在陛下盛怒的时候去触霉头,掌事宫女连忙挥挥手,示意左右的宫人将她拖出去,那秀女似乎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一般,在宫人上前的时候连忙挣扎了起来,跪在地上磕着头,口中不断哀求道:“陛下,臣女不懂规矩,殿前失宜,可臣女不是有心的,求陛下宽恕臣女,饶了臣女这一次吧!”
她的声音因为惊恐而变得有些尖利,求饶的话说出来也变得十分大声,甚至有些刺耳,掌事宫女脸色一沉,眉头一皱,连忙轻声呵斥了起来:“快推出去,惊扰了圣上和娘娘,有你们好果子吃!”
这番话说出口,秀女挣扎的更加激烈了起来,她不甘心就这样被拖出去,更不甘心自己后半辈子就这样断送在芳菲殿中。
她拼命的挣扎着,喊叫声也越来越大,掌事宫女脸色更加阴沉,她上前一步将秀女狠狠地压制在地上,压低了嗓子,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快快住口!你这般疯癫无状,可是要连累整个家族都被问罪吗?!”
一提到家族,秀女的挣扎戛然而止,她还张着嘴巴,可口中却已经发不出半点声音。
是啊,家族,她若是再这样闹下去,她的家族都要受到牵连!
可若是不争取,她的余生又该如何?!
一时间,秀女竟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上首的傅安宁终于开口了,她笑了笑,轻声安慰道:“瞧瞧这小模样,多可怜啊。”
“娘娘?”掌事姑姑不确定的问着,宫中所有人都知道贵妃娘娘刁蛮任性,是个善妒的女人,如今她竟然会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开口?
掌事姑姑下意识的觉得傅安宁是要比圣上下手更狠的去折腾这名秀女。
她怜悯的看了一眼地上挣扎的秀女,见她如今妆也花了,头发也散了,衣服也乱了,俨然一副落魄至极,可怜至极的模样,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了一丝不忍。
傅安宁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朝着旁边吩咐道:“绿蕊,去找件衣服过来给她披上,女儿家最重视颜面,若是这副模样被人拖出去了,恐怕她也不要再做人了,回去就得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或者找口干净的水井,‘噗通’一下跳下去。”
她的话让在场众人心中又是一惊,他们以为这是傅安宁金口玉言直接指明了秀女的下场,要她回去以后直接吊死,或者是跳井以明志。
这下,不仅仅是芳菲殿中其他的秀女,就连宫人们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反倒是坐在上首的皇帝神色莫辨,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从他眼中看到一丝冷笑和嘲讽。
这可是官员家的女儿,若是就这样被傅安宁一句话断定了生死,那么这家人便和傅安宁结了仇,和傅家结了仇。
不仅如此,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有了这一出,朝堂上众人依附于傅家的同时,恐怕也得考虑一下自身的处境了。
对此,他乐见其成。
可下一刻,傅安宁的动作却大大的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绿蕊取来了一件披风,傅安宁亲手接过,又从高台之上走了下去,走到那名秀女的身边,将宽大的披风遮挡在了秀女的身上,又掏出了自己的手帕帮她擦掉了脸上斑驳的妆容,简单的帮她整理了一下已经散乱的头发。
“娘、娘娘?”秀女已经愣住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改如何反应才好。
不是说贵妃娘娘善妒吗?不是说贵妃娘娘要她死吗?怎么贵妃娘娘还要亲自下来为她留上一份颜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心中都存了个疑影,一时间所有人都僵在了当场。
皇帝皱着眉站了起来,却没有挪动自己的脚步,他在高台之上俯视着下面的情况,问道:“宁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傅安宁不予理会,反而继续看着那名狼狈的秀女,询问道:“你是谁家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臣、臣女是户部员外郎扈源之女,扈含玉。”她颤颤巍巍的说着。
员外郎,正七品的官职,可再在掉下个招牌砸死十个人,六个半都是高门显赫、王公贵族的京城中,正七品只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员,恐怕她老子来了现场也得被吓得打怵,也难怪一个姑娘家家的会如此害怕。
傅安宁抬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略作安抚,才抬头看向了皇帝,笑着说道:“陛下九五之尊,不怒自威,想来扈家妹妹初来乍到,被陛下的气势所摄,才会在殿前失了仪态。”
“陛下是天子,只需端坐在那里,便好似在睥睨天下,俯视万物,这般气魄让人折服,即便臣妾日日与陛下相处,此时也忍不住要心生敬畏,觉得陛下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更何况是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呢?”
傅安宁一番话将皇帝吹捧的天上少有,地上绝无,芳菲殿中其他人听在耳中,更是敬佩不已,他们心中暗自想着:难怪人家能成为宠妃,圣宠不衰,只说这吹捧的功夫就是别人拍马也比不上的。
可皇帝坐在上首,表情并没有因为傅安宁的吹捧而变得轻松,反而眉头更加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心中的烦躁越发强盛。
自今日他去天香宫中寻傅安宁的时候,便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的感觉,他总觉得如今的傅安宁心里像是笼罩了一层烟雾一般,让他看不清,摸不明,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让他厌恶极了。
皇帝没有给出回应,傅安宁也不急,就那样在台下仰着头看着他,明明是他处于上位,明明是傅安宁有求于他,可也不知怎的,皇帝总有一种傅安宁在俯视他,嘲讽他的感觉。
过了许久,皇帝才终于开口:“爱妃想要如何?”
“这个妹妹我看着喜欢极了,总想让她陪在身边,以解深宫寂寞,陛下不如将她纳入宫中,封个嫔妃如何?”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纳入宫中,封个嫔妃?!
在场众人被傅安宁直白的话惊呆了,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看向傅安宁的方向,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众人瞩目之下的傅安宁却没有半点异样的表现,她的态度太过坦然,甚至让众人有了一种“不是她的想法太惊世骇俗,而是我自己太大惊小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