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旱涝保收(2 / 2)
无铭心里想:别说现在,就是五百多年之后,山西还是十年九旱,也没有很好的措施完全解决这难题,所以,只有尽人事了。他微微欠身,说:“督帅谬赞,无铭受之有愧!不过救灾之事,无铭确实有话想说,还请钦差勿怪无铭鲁莽!”
何乔新笑道:“有话快说,你还真把老夫当做外人不成!”
无铭笑笑:“钦差所提的救灾之策,确实可以解山西灾民燃眉之急,但以无铭之见,只是临时策略,不能长远实行。”
夏语听了很是好奇,不知无铭有什么长远的良策;尹珍却是暗吃一惊,悄悄看何乔新的脸色,却见他笑眯眯的,没有生气的迹象,眼睛里反倒是闪烁着惊异之色,尹珍这才松了口气,凝神听无铭继续往下说,“以无铭愚见,朝廷虽然重农抑商,但山西连年旱灾,农业凋敝,而此等情形,并非山西一地,加上边塞不宁,南方不稳,朝廷左支右绌,即便想要救灾,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与此形成对比的是,山西商业日趋发展,贸易远及极南之地,商家收入丰盈,但他们的银两也毕竟来之不易,如果朝廷不能让他们有长远发展的希望,他们对救灾之事也必然热情日减,所以,如果朝廷可以把一些不伤及朝廷根本的贸易转交一些商家操办,那他们对救灾之事自然会积极响应;当然,为了确保朝廷利益,可将这些商贸权定期更换操办者。另外,山西因为气候、雨水等原因,旱魃肆虐,是否可增加树木的种植,一般来说,树木丰茂,土壤中水分也会充裕些,且树多挡风,对农事也大有裨益,而且可以选择一些较易生长的树种,五六年即可成材,再跟一些木材商订立协议,由他们包收包销,这样,即便受灾,农户也可有些收入,权当确保旱涝保收。”
“旱涝保收!”何乔新的眼睛一亮,“你能肯定这样行得通?”
无铭苦笑,道:“何钦差,您太抬举无铭了,这些只是初步设想,具体实施的事,还得烦劳夏布政使!”
“士英兄莫非有了安排?”夏语见怪不怪了,想是余总督有了筹备,要不,无铭这个卫所千户怎会议论起山西民政呢!而且,听那意思,让农户与木材商订立协议,岂不是鼓励农户经商?这跟朝廷政策可是相违背的啊!只是,山西受灾,不是偶然之事,无铭所说,事关百姓安危,如果真能做到旱涝保收,那也是百姓之福,朝廷之幸啊!
“督帅此次派遣无铭前来时,已经跟一些有意愿的商家商洽,而且初步拟订了一些举措,如果何钦差跟夏布政使有意,无铭可以即刻回禀督帅,让他们立即前来,商谈个中细节。”无铭神情郑重的望望两位,这事情说起来简单,真要实施起来,可就难说得很哪,就看这两位的魄力了。
“哦——”何乔新很是意外,望着无铭好一会儿,才道:“原来士英真的早有安排,既然如此,慎言兄,是否找个机会见见他们?这毕竟是余总督的一片苦心哪!”这事说小可不小,甚至可能关乎山西政局,就看布政使怎么说了。
夏语沉吟片刻,道:“可否在太原周边试行一下,如果确实有效,再向全境推广!”他望向尹珍,这府城周边,就得由尹知府负责了,他等于是把一个烫手山芋丢给了尹珍。
尹珍也自然听出了其中的利害,听布政使这么说,居然毫不迟疑起身一躬,道:“一切听从布政使吩咐!”
何乔新望望夏语,看这位布政使冲自己无奈的一笑,他也只好笑笑,想想这位同年也确实没别的办法,兹事体大,真要在山西全境一下子推出这些举措,山西政局说不定得经受大震动了,让尹珍在太原府周边先试行一下,一旦有成效,其他地方也就容易接受了;即便失利,也不致有太大影响,那就先这样吧!
“尹知府,此事一旦有变故,你可就身陷危境了!”何乔新索性一语点破。
“下官明白,只是如果下官一人身陷危境而千百生民无虞的话,下官死也心安了!”尹珍的神情有些激动。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何乔新击掌赞叹,“尹知府,好男儿,有担当!”
夏语与尹珍听了前两句,神色异常惊讶——甚至可以说是激动,夏语脱口道:“廷秀兄,你这两句诗可真是神来之笔啊!”
何乔新一指无铭说:“这可是无命将军的佳作,我也是听士英说起的。”
夏语看着无铭,赞叹道:“原来无命将军还是文武双全,老夫失敬失敬!”尹珍也是一脸惊诧看着无铭。
无铭暗道惭愧,起身冲面前这三位深深一躬,说:“三位不顾自身安危,一心为民请命,无铭万分钦佩!”来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了,他当然知道要让这些正经通过八股文跻身仕途的读书人重视商贸是多么艰难的事,虽然,这个时代并不如后世人所误解的那样——商人居于士农工商之末,士大夫以谈商贾贸易为耻,其实不少官员还是很明白商贸的重要性的,尤其南方沿海一带出来的官员,更是跟贸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即便这样,在朝堂上、施政过程中把商贸当件大事办理,仍是非常危险的事,做事的人担着莫大的风险,很容易就会遭到朝中那些“正人君子”的攻讦、朝廷的严惩,而眼前这三位,为了百姓的安危,竟然抛开个人得失,愿意冒险一试,真的是难能可贵啊!
何乔新跟尹珍都是一愣,前者呵呵笑道:“还真是难得啊,无铭,老夫听人传言,说你一向倨傲慢上,今日为何向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这么客气啊?”
无铭正色道:“以民为本的贤者,为民请命的勇者,无铭自然钦敬,岂敢怠慢!”
夏语呵呵笑道:“廷秀兄,你听听,这就是无命将军哪,我可是司空见惯啦!”
何乔新的神色忽然郑重起来,沉吟半响,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无铭,说得好!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境界,老夫这把老骨头还有什么可怕的,此事老夫虽没有把握一定成事,但无论如何,也得一试,否则就辜负你的信任了。尹知府,你说呢?”
尹珍躬身道:“钦差所言极是!”夏语也捋着半白的胡须,点首不已。
何乔新道:“无铭啊,你得好好关注你们督帅的安危,也得注意自己的安全,朝廷正值多事之秋,边疆安宁,可是万分之关键啊!”
“何钦差,难道朝中又有变故?”尹珍的神情一下子有些紧张,何乔新与夏语对视一眼,看一眼尹珍,又望望无铭,眼眸中的神色有些奇怪,道:“此中关键处,老夫不便多言,不过已经修书告知士英,无铭,你可要知道,你们督帅的安危与边塞的安危是息息相关的。”看无铭点头,他又转首冲尹珍道:“尹知府,赈灾之事,就得你多费心了,太原府毕竟是山西省府、边塞重镇,容不得半点差池啊。”
尹珍起身躬身道:“钦差请放宽心,下官必定全力以赴!”
何乔新颔首,道:“那老夫就安心了。”夏语示意手下送客,无铭起身道:“何钦差,无铭尚有事请教。”
何乔新望着他,道:“你想问梁家的事?老夫路上接到消息,只知道你们督帅的奏章已经快马送至京师,朝廷如何批复的,目前还不得而知。”
无铭躬身道:“谢钦差相告!”
何乔新苦涩一笑,道:“梁家几代为国尽忠,如今后继无人,如果不能得皇上嘉勉,那实在太让我等寒心了。”夏语与他相视一眼,脸色都非常黯然,尹珍的神色反倒坦然得多,谭推官把梁家遇袭、梁少将军遇难的事跟他禀报过了,他也呈文按察使司,说明了情况,按照现在这情况,梁家不可能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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