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肇庆光复(一)(2 / 2)
我出生于原广东肇庆府的高要县排行老二所以小名叫刘二仔。家里是军户祖祖辈辈都是当兵的。现在年轻的同志估计已经不知道了以为军户是家里祖传当兵的参军光荣威风八面。其实不是的同志们。参军光荣那是我们开天辟地的伏波军在旧社会讲究的是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当兵是和农民、工匠一样要被别人看不起的甚至比普通百姓受压迫更深。在伪明军户也分三六九等像百户指挥之类的那当然是威风八面吃香喝辣官职世世代代传承。而普通的军户呢?说好听些是老爷们的长工其实是老爷们的奴隶也是受剥削受压迫的同样是我们伏波军的解放对象。
我家相对于别家来说好一些因为我爷爷当年当过百户家的佣人带过后来的百户孙十万。因为这层关系孙家很记得和我家的烟火情分对我家很是另眼相看。所以我家受的压迫也就要轻一些但别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我的童年玩伴大多是军户但他们家里十分贫困给孙十万劳作辛苦一年到头到手的不过几百斤粮食连糊口都难。因此一般平民百姓都不愿与普通军户通婚――谁乐意自家女儿跟着受气受穷呢?当个老百姓平日里只要不进城见不到官受得压迫要轻一些。军户天天都在上官的眼皮底下操劳累死累活不算稍有违拗就会被军官“军法处置”一打几十军棍皮开肉绽不说打死也不算稀罕事。打死了往野地里一拖一埋――比大户人家的奴仆还不如。
所以那时候军户逃跑的很多我们屯所里的军户据说原来有一百多户军户每户一丁就有一百多兵丁了。可是在我出生那会屯所里的军户只有二三十户了。一片萧条破败的景象。除了百户孙十万家之外就是总旗、小旗这样的“官”日子过得也很穷困。
军户日子过得窘怕破罐子破摔军纪极为败坏应募去当营兵的见外敌逃跑其疾如风欺负自家百姓却是侵略如火完全没有手执钢枪保卫百姓的意识。在自己家乡还好毕竟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敢太过分。可外地来的军队呢?人生地不熟的就抢劫骚扰百姓。我就“有幸”见过一回。
我有个发小叫侯海生我叫他海哥。他母亲姓侯父亲姓海是入赘过来的。外祖父家里在肇庆祖传的猪肉铺子本来生活还过得去可惜他母亲好赌把家产都输光了上了吊父亲也气得卧病在床靠他勉强维持只能糊口更不要说上学了。然而就这么困难的海哥也被广西来的客军给缠上了。那年伏波军刚刚打了澄迈大捷消息传回肇庆很是人心惶惶。时任明当局两广总督是王尊德明明是他挑起了战争却害怕元老院和人民的清算就把梧州的驻军调来协防肇庆。广西兵毫无同仇敌忾的样子平时也不训练到了肇庆就上街抢劫商铺骚扰妇女。特别是里面的狼兵不但抢东西还随意杀人一时间人人自危。
那时经常听到的就是谁家的铺子被砸啦谁家的小媳妇儿受了欺负哪里客军又杀了人――一时间满城乌烟瘴气鸡飞狗跳。我家里的几个妹妹也成天在脸上抹了黑灰藏在家里不敢动。那天我去给海哥家里送些柴火刚和海叔聊了几句就有街坊冲了进来说海哥和广西兵打起来了。我后来才知道原来有三个广西兵上街祸害百姓时割了海哥的猪肉不给钱。海哥也是强项抓住广西兵的领子一定要他给。广西兵说:“老子上行院嫖娘们都不给钱拿你几斤猪肉算个屁!”两边就这么打起来了。
我当时就急了生怕海哥被广西兵杀死这些客军兵痞是杀人不眨眼的。赶紧回家叫了朋友提着枪棒到了现场。海哥生得胖大也有力气一打三还占上风。我们赶紧过去“拉架”。搭胳膊挽手地把三个广西兵拉开借着混乱把那三个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顿。趁着广西兵没回来报复时把海哥和他父亲藏到我家里。广西兵找不到正主儿又不敢到本地卫所造次只好把海哥的猪肉铺子砸了出气。后来王尊德被元老院吓死广西兵撤回梧州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海哥和我一起参军为元老院和人民立下不少功劳只可惜后来牺牲在解放马尼拉的战斗中没能亲眼见到最后的胜利。不料广州一别竟成永远!
虽然军户被百姓颇为看不起又危险又穷还没半点荣誉可言可是想脱离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明当局对军户的户籍管理极为严格虽然也说你怎么怎么着就能脱离军户可那毕竟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和修真一样虽然也听说过万历朝的张阁老就是军户出身考科举当大官脱了军籍但那是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的亲眼见到过的只有哪家的平民犯了事当了“恩军”归到军户里头来得。
我家也是做着这样虚无缥缈的清秋大梦。那时我家里还比较好过就想着让家里的男丁上学开蒙以后考上科举全家脱籍。我原本排行第二前面本来还有个哥哥的可惜五岁时夭折了。这下家里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爷爷出面跟孙十万求情不知道磕了多少头孙十万才让我陪着家里的“少爷”们一起念书。说好替他家服侍“先生”不用出钱还供两餐一宿。
我爷爷和我爹对孙家感激涕零拉着我专门去给孙十万磕头。从此我就在孙十万家读书了。
孙十万家的子弟是专门请一个“先生”在家里教的当时叫“家塾”。我去陪着“念书”其实就是给他家当不要钱的佣人。每天除了打扫家塾的卫生还要侍侯这个所谓的“先生”。
说起这个先生当时已经有五十好几了读了一肚子的所谓“诗书”考了个秀才他也一直以此自傲。可是呢除了吟诵些之乎者也写几篇狗屁不通的八股文章之外一点真才实学也没有。我开始还以为他是个有学问的人可是遇到些不明白的事情去请教总被他吹胡子瞪眼的骂一通。我知道他没把我当学生看就拿我当个奴仆。整天把我呼来喝去干活根本没有时间上课念书。半年下来百户家的子弟都开始读《诗经》了我连百家姓千字文还没学熟。这读书人却总说我“愚不可及”、“呆若木鸡”。孙十万的几个儿孙也时常拿我取笑捉弄把我当作他们取乐的对象。但是我为了念书为了所谓的“光宗耀祖”对这些欺侮都忍受下来幻想有一天自己能高中举人、进士为自己扬眉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