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零章 墀德祖赞的末路(2 / 2)
如此大喜事,除了基本的君臣礼节以外,大多数平常时日保持的礼节都不会用了,大家图的就是个开心,人人怀着赴家宴的感觉而来,这样才亲切,才无拘无束,才能放得开,才能尽欢。
“皇上圣明!”众人举杯,道声请,一仰脖子,喝干了。
陈晚荣美美的把一杯酒喝干,那感觉非同寻常,自认为这是来到唐朝后味道最美的一杯酒了。
原因何在?不仅仅是庆功酒,还在于,这酒是自己刀头舔血拼来的,谁喝谁美!
这酒,众人是越喝滋味越长,一连干了三大杯,这才意兴稍解。
放下酒杯,睿宗的声调都高了几分:“舞乐上来!”
一队宫女乐师应命过来,在席间空地唱歌跳舞。这是唐朝宫廷乐舞,每次宴请大臣都需要的,除了一番喜庆气氛外,没什么好看的。
这乐舞一过,睿宗拍拍手道:“上破阵乐!”
破阵乐本是词牌名,后因秦王李世民大破刘武周,百姓歌舞于道,参战将士们用旧曲作新词,唱出了一首新的军歌,这就是“秦王破阵之曲”。到了贞观初年,唐太宗命魏征增撰七首歌词,再命吕才协律度曲,制成了流传千古的《秦王破阵乐》。
到了贞观七年,唐太宗亲自制定《破阵舞图》,分为左圆、右方,先偏、后伍、鱼丽、鹅贯、箕张、翼舒,交错屈伸,首尾回互,往来刺击,以像战阵之形。舞凡三变,每变为四阵,计十二阵,与歌节相应,名为“七德之舞”。
皇帝宴请三品以上官员,或是“蛮夷酋长”都要奏此曲。
《秦王破阵乐》千古流传,就是到了现代也是声名大振,陈晚荣来到唐朝,早就想一睹此曲全貌,只是没有机会,听说要上《破阵乐》了,不由得精神一振,凝神静观。
只听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响起,一百二十人披甲持戟,执大纛而来。虽只一百二十人,却声势极壮,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仿佛千军万马在奔驰一般。
“久闻《秦王破阵乐》的不凡,适睹前序,就有此声势,不愧千古流传之名声也!”陈晚荣看在眼里,耸然动容,不由得感慨起来。
鼓点骤起来,恍若雷霆,激昂高亢,催人奋进。这些舞人持戟高歌欢舞,仿佛千军万马在厮杀一般,让人热血如沸。
《秦王破阵乐》有两种,最初是一百二十人,又一说是一百二十八人,这种是给小型宴会用的,现在表演的就是这种。另一种是大型歌舞,一般在遇有重大庆典或是大型宴会时,就会派出两千马队在玄武门外表演。
大型乐舞最有震撼力,两千人表演的场面本身就很壮观,再者鼓声震天地,声闻百里,气壮河山,那种喷薄的激情远非笔墨所能形容。
这是一个小宴会,只能用小型舞乐了,即使如此,陈晚荣上过战场,在吐蕃激情搏杀的次数不少,一见这舞乐好象回到当初的战场一般,不由得热血上涌,激情喷发,眼里射出杀意高炽的光芒,抓起面前的筷子,和着节拍,在盘碟上敲起来。
如此举动,实为失礼。不过,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能很好的领悟这种久违的激情,陈晚荣现在哪里顾得了其他。
哥舒翰也如陈晚荣一般,抓起筷子在盘碟上敲起来,一边敲,一边引吭高歌。歌声嘹亮,极为动听。却充满着一股子喷发的激情,很有感染力。
当陈晚荣抓起筷子敲击盘碟时,太平公主不由得眉头一皱,有些怪陈晚荣失礼。就是窦怀贞他们也是大不以为然,更有些人嘴角泛着冷笑。
可是,哥舒翰激越的歌声响起,他们为那种少有的激情所感染,知道他们回想起了战场搏杀时的情景,这种情景不是上过战场的人不能明白,讥嘲不敢再有了。
睿宗愣了愣,这才道:“都敲起来,都敲起来!”也不管群臣说话,抓起筷子就敲击起来。睿宗在音律上虽不如李隆基那么得心应手,不过,他对音律很有了解,他每一敲击下去,都合着节拍。
他一动,群臣自是不能不应了,有些人虽然不以为然,仍是不得不敲击。一时间,在雄壮的《秦王破阵乐》中还有叮叮的盘碟撞击声。
这要是在以往,难以想象,睿宗也不会这么做。哪里想得到,不敲则已,一敲不可收拾,越敲越来劲。睿宗现在有大破吐蕃的功业,算得上是大有为之君了,这心境完全不一样了,敲着敲着,这激情就上来了,一发不可收,不仅敲击,还不住高歌。
他一唱,众人跟着唱起来,一时间,整个屋里歌声飘荡,鼓声雄壮。
直到过了许久,激情淡去,众人这才停了下来。这一切,陈晚荣是始作俑者,众人不由得自主的把目光聚集在陈晚荣身上。
陈晚荣也意识到了:“皇上,臣一听这破阵乐,就想到战场上的搏杀,多有失礼,请皇上治罪!”
睿宗高兴之情不减,道:“今儿是喜庆的时节,大家伙有激情就发嘛,何来治罪之说?”
李隆基发话了:“当年,高祖在这里举行宴会,高祖亲弹琵琶,太宗皇上起舞,何也?心里高兴,君臣共欢!父皇说的对,今儿大家都高兴,不要再拘谨,高兴了,想唱就唱。”
这话说得有气势,有其豪爽的一面。在陈晚荣的记忆中,李隆基历来谨厚,没想到还有其不为人知的一面,不由得刮目相看。
“皇上圣明!”众人齐声颂扬。
睿宗笑道:“当年高祖在这里欢宴时,要颉利跳突厥舞助兴,朕这就把墀德祖赞叫来,要他给我们跳一段吐蕃舞。”
“好!”睿宗一席话博得满堂彩。大破吐蕃之后,还有让吐蕃的赞普来跳舞助兴更让人兴奋的么?众人谁个不是急于欣赏呢?
当墀德祖赞给押上来后,陈晚荣一见之下,眼珠差点掉出来了。现在的墀德祖赞衣衫整齐,只是整个人消瘦了许多,这才半天不见,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转念一想,这也很正常,他这个阶下囚进入长安,无异于踏入不测之渊,睿宗会如何处置他呢?用他来祭告太庙,那是必然的。在这之后还会杀他吗?
尽管墀德祖赞雄毅不屈,到了这种程度,雄毅没有任何用处,唯有焦虑与不安了,他能不消瘦吗?
睿宗心情大好,笑呵呵的看着墀德祖赞道:“墀德祖赞,当年颉利给押到长安后,太宗皇上没有杀他,你放心,朕也不杀你。太宗皇上不仅没有杀颉利,还赐他一座宅子,朕也赐你一座宅子。太宗皇上还封颉利做右卫大将军,朕就封你做左卫大将军,你们两个凑一对吧!哈哈!”
这封赏是太有趣了!这是在讥刺墀德祖赞,群臣是乐不可支,笑成了一片。
墀德祖赞脸上白一阵的青一阵,愣怔了好久,在睿宗灼灼目光的逼视下,不得不低下头颅:“谢皇上!”
“墀德祖赞落到如今这步,雄毅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他这已是到了末路!”陈晚荣在心里感慨不已。回想起当日初见墀德祖赞时,那是何等的豪气逼人,这才多少时间,整个人都变了,变得能低声下气,委曲求全了,这要是在以往,根本就不可能。
失败很能打击人!